第一卷 第二章
第一節——雙生子思念之人——
♦亞連～艾爾菲哥特王國"首都阿凱德·南部地區"～
我只覺得胃里在翻騰.
從路西菲尼亞平民街坐了六個小時馬車,才終于到達了艾爾菲哥特首都阿凱德.這時候離中午已經過去很久了.
我本來就暈馬車,乘坐時間太長就會犯惡心,現在又加上從路西菲尼亞到艾爾菲哥特的道路沒怎麼修過,馬車一路顛得厲害.盡管兩個國家的實際距離並不算遠,但由于隔著迷宮之森我們必須繞個大圈子,便是雪上加霜了.
那森林還不如燒了呢.
我為自己的這個念頭不禁露出了自虐的笑容.呵呵,這不是莉莉安娜的做法麼.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將視線投向窗外.已經進了城,馬車也沒先前顛得那麼厲害了.我看到了來來往往的行人,但反胃的感覺仍在繼續.只是,我必須趕路.算上回去的時間,我得在下午茶……午後三點前到達福里吉斯邸.
困擾著路西菲尼亞的糧食問題在本季出人意料的豐收和來自艾爾菲哥特以及瑪隆兩國突如其來的糧食支援下,暫時得到了化解.
我雖然為路西菲尼亞國民能夠得到其他國家的援助大感欣喜,但心情還是很複雜.
我回憶起了那晚.
——如果他們能早些伸出援手該多好——
那兩國長期拒絕對我國進行糧食支援,而這次為何突然提供了幫助……至少瑪隆這麼做的原因是顯而易見的.
莉莉安娜與瑪隆國王凱爾的婚禮……即將在一年後舉行.
這二人原本就有婚約.聽說我們的母後安妮女王生前和凱爾的母後普利姆皇太後曾約好,要讓他們在莉莉安娜十五歲那年結婚.據說她二人曾是至交好友.
于是應該說,這是瑪隆國想在國王結婚前多少提升些自己的地位,才采取了這樣的措施.
與此相對的,至于艾爾菲哥特提供援助的理由,那就不得而知了.
這並非因為我是個傭人所以對政治一竅不通,事實上,就連大臣們也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況且對方這次還提出了這樣一個要求.
"如果貴國想道謝,還請務必派一位除侍女長以外侍奉王女的傭人過來,不必煩勞宰相或王族."
原本我國准備讓宰相米尼斯出訪各國傳達謝意,但艾爾菲哥特表示了拒絕.與其說拒絕,倒不如說是對方反過來提出了這樣一個要求.
折騰來折騰去,這任務最後落在了我的身上.這幾天奈伊因為感冒一直臥床不起,而夏爾蒂特……還是算了吧.要是她在別國把政界要人的美術品什麼的給毀了,搞不好會引起國際問題.
這個要求還有一點不甚明了,那就是對方指定的地點不是艾爾菲哥特王城,而是巨商吉爾·福里吉斯的宅邸.
吉爾的勢力並不僅限于艾爾菲哥特,就連路西菲尼亞和瑪隆的商人們也都歸他管理,他可稱得上是"商界領袖".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先前的舞會上,在那之前我還以為他是個有著絡腮胡子體格健壯的大叔.但事實上,吉爾卻是位面容柔和的年輕男性.他戴著最近剛開始流行的掛在鼻梁上的眼鏡,讓我不禁感歎他真不愧是商人,對流行一定很敏感吧.
前往吉爾的住處,這就意味著提供了糧食和資金的其實並非艾爾菲哥特王而是他.吉爾曾數次為路西菲尼亞國內的建設提供過資金援助,基于這一點來看,這次他的行為也算不上很奇怪,不過……
我搖了搖頭,不再去思考這些複雜的問題．我不是政治家也不是國王,只是一介傭人.我的使命是完成被交付的任務,僅此而已.
或許因為正午已過的緣故,阿凱德的市場人頭攢動.
對我來說最新鮮的莫過于人們的發色.無論男女老幼,所有人的頭發都是綠色,綠色,綠色.
不過也並非所有人的發色都完全一致,有的綠色接近黃綠,也有的略帶紅色,這就是他們的差別.不過總的來說,全都是綠色.
于是我終于明白了,為什麼這里人稱"綠之國".
我的祖國路西菲尼亞也有著"黃之國"的別稱.雖說在那里黃色頭發(確切說來是金發)的人不少,但並非所有人都是如此.
"藍之國"瑪隆也是同樣,國王凱爾有著一頭藍發,但近衛兵們有黑發的和褐發的.我聽說那里之所以被稱為"藍之國",其實只是由于瑪隆是個四面環海的島國.
(這樣一來,我可就沒法幫戈米莉亞的忙了……)
我想起了在出城之前,艾爾露卡的徒弟戈米莉亞拜托我的事情.
♦亞連～路西菲尼亞王宮內"傭人室"～
就在幾個小時前.
當我在為前往艾爾菲哥特做准備的時候,一個少女出現在了門口.
少女問候完便沉默了.
"早安.呃,你是艾爾露卡大人的徒弟……戈米莉亞對吧?"
"是的."
"……"
"……"
"你找我,有事?"
"是的……"
"……"
"……"
她面無表情地沉默了……受不了,你有話就說啊.
"……首先……"
沉默片刻,戈米莉亞開口道.
"我的年紀,比你大."
被她這樣一說我才發現,的確,她看上去要比我大個兩二歲.
"所以,要用敬語.對年長的人,要用敬語."
"……真,真抱歉,戈米莉亞大人."
我急忙一本正經地道了歉,自己怎麼就一不留神地把她和其他年輕傭人一樣對待了呢.她雖然年輕,但卻是遲早會繼承艾爾露卡衣缽,成為宮廷魔導師的人哪.
萊昂阿爾特突然逝世,瑪麗亞姆退居二線,現役的"三英雄"只剩艾爾露卡一人(話雖如此,但我國已經有多年未與別國打仗了).戈米莉亞身為艾爾露卡的徒弟,被人們稱作"三英雄的繼承人".
"對,我比你年長,比你年長許多,許多……"
戈米莉亞一個人不知嘟囔著什麼.緊接著.
"我有個請求."
她忽然將話題一轉.
"你要去艾爾菲哥特吧?"
"啊?嗯,宰相命令我……"
"我想讓你,幫我把這個交給我在艾爾菲哥特的朋友."
她邊說邊從袖口取出什麼東西.
"……這是……蔥?"
"對,蔥,很了不起的蔥."
你是怎麼把蔥藏在袖子里的?不過這話我還是別問比較好.
"……請問這蔥了不起在哪兒?"
"總之,就是很了不起,非常了不起."
"……是嗎……"
"……"
"……"
不行啊,如果老這麼等著,我和她根本沒法正常對話.看來只能由我主動了.
"那您的朋友是……"
"朋友,綠色的頭發,和我一樣,綠色的頭發."
"……"
"漂亮的綠頭發,比誰都漂亮……"
就在這時,遠遠的傳來了一個聲音.
"戈米莉亞～～～來一下～～～～"
是艾爾露卡的聲音.
"……我得走了.總之,拜托了."
戈米莉亞將蔥遞給我之後,便要離開傭人室.
"請等一下!光憑這個……"
聽見我的喊聲,戈米莉亞又開了口.
"朋友的名字是……米迦埃拉."
她留下這句話,離開了屋子.
♦亞連～艾爾菲哥特王國"首都阿凱德·中央地區"～
好難受,到極限了.我懇請車夫停車,接著走下馬車稍作休息.
因為擔心我的身體,車夫給了我一些藥,我吃了它們.車夫說他經常遇到像我這樣暈馬車的人,所以藥總備在身邊.隨後,我聽從他的勸告,准備去街上逛逛分散一下注意力.盡管如此,我還是對這樣的自己感到了羞愧……
阿凱德的中央地區比我們之前經過的南部地區更熱鬧,不過人們的目的似乎並不是購物,市街中心的位置有片大型廣場,那里聚集了不少人.
我帶著好奇向人群走了過去.
"～～～?"
剛一靠近,就聽見從里面傳出了曼妙的歌聲.在人群的中央,一位少女正在歌唱.
人們紛紛陶醉在了她的歌聲中,其中還不乏有人流下了眼淚.
不知為什麼,聽她唱歌讓我感到很溫暖.
我想起了兒時媽媽唱的搖籃曲……我已記不清那是什麼歌了,但在她的歌聲中,我仿佛重拾了些許早被遺忘的兒時的記憶,還有母親溫柔的微笑.
少女看起來像是和我同齡,或者比我大一點?從她的打扮來看應該不是貴族,而是普通平民.
可是……無論她的歌聲還是外貌,都是那樣的美.
我見過到訪王宮的貴族太太和淑女,向往過她們奢華高貴的美;那些和我一同工作的女仆是我的同伴,我也曾被她們活潑健康的美所打動.然而少女的美卻與這兩者都不同,不僅是外在的,而是一種……該怎樣形容好呢?她有種能夠包容一切的溫柔,同時有種像玻璃般易碎的纖細感,這兩種氣質在她身上並存.
人們都說歌聲中存在魔力.有個古老的傳說,說的就是有種海妖會用甜美的歌聲誘惑漁民並殘害他們性命的故事.美妙的歌聲能夠魅惑人心.
說不定,我在這時已經中了她的魔法.
我忽然發現自己的不適感已經消失了.
她唱完歌,向人群微微致意,緊接著人們便送上了潮水般洶湧的掌聲.
"哇～太棒了!"
"真好聽!絕妙無比!"
"真不愧是我們的歌姬!我們的米迦埃拉!"
……米迦埃拉?
少女有些羞赧地再次向人們致意.
一位少年跑到了她的身邊.
"謝謝你!米迦埃拉姐姐!"
"沒事,不用謝……怎麼樣?打起精神了嗎?"
"嗯!我會努力!就算只剩我一個人,我也絕不認輸!"
少年向少女道別後便離開了,其他人也漸漸散場,該買東西的買東西,該工作的回到了崗位上.
就在那位被稱為米迦埃拉的少女正要離開的時候,我急忙跑過去叫住了她.
"打,打擾一下……"
"這位可愛的異國少年,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米迦埃拉甜甜地笑著問我道.
聽到"可愛"這兩個字我頓時怒上心頭,但當我從近距重新打量少女時候,這種情緒就立刻被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原來如此,這頭漂亮的綠發確實讓人驚歎.戈米莉亞的朋友應該就是她了.
"呃,呃……你認識一個叫戈米莉亞的女孩嗎?"
"……"
米迦埃拉的臉上立刻綻放出了光芒.
"難不成你是戈米莉亞的朋友?"
"要說是朋友……其實我是路西菲尼亞王宮的傭人……而戈米莉亞也是宮里的……"
"怎樣都好啦!戈米莉亞如何?過得還好嗎?"
米迦埃拉看卜去非常開心.她的笑容甚至讓我也感受到了幸福.
"嗯,挺好的.她囑咐我把這件東西交給你."
我從提包里取出了戈米莉亞交給我的大蔥.大蔥在里面放了好久,包里一股蔥味.
"這……這是蔥!……不對,這不是普通的蔥!它是'非常了不起的蔥’!"
米迦埃拉接過大蔥,情緒變得更興奮了……這玩意真的那麼了不起嗎?
"……這根蔥到底有什麼了不起呢?"
"反正就是很了不起!非常了不起!謝謝你……啊,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亞連."
"謝謝你!亞連!"
不管怎麼說,既然完成了戈米莉亞托付的事情,我可以先松口氣了.
"能幫上忙是我的榮幸.那我先失陪了."
"等等,亞連!"
米迦埃拉叫住了正准備離開的我.
"我想謝謝你,能隨我過來一下嗎?"
"……不好意思,王女派我去商人吉爾·福里吉斯閣下那里呢,我趕時間."
聽我這樣一說,米迦埃拉立刻興奮地回答道.
"……!正好!我來為你帶路吧!我在吉爾先生家工作!"
♦亞連～艾爾菲哥特王國"首都阿凱德·北部地區"～
馬車載著我和米迦埃拉來到了北部地區的街道.車夫說,這兒離福里吉斯邸已經很近了.
多虧在米迦埃拉的指引下我們找到了近路,這下就能把先前在中央地區休息時耽擱的時間補上了.如此一來,我們應當能按預定時間見到吉爾.
在路上,米迦埃拉和我聊了好多.今天她本是去城中心買肥皂的.
"米迦埃拉小姐,為什麼你會在那里唱歌呢?"
"你應該看到廣場的那個男孩了吧?那孩子啊……他的父母因病去世了,他也因此郁郁寡歡.于是,我想能不能用歌聲來鼓勵他,結果沒想到大家都聚集了過來……"
"你唱得真好,是經常在人前唱歌嗎?"
"嗯,也不是很頻繁吧,只是偶爾……對了!"
"……!怎,怎麼?"
"你啊,真是太刻板了～～～敬·語!"
"哈,哈,抱歉,面對年長者都要用敬語才行……"
"哦～～亞連,你幾歲?"
"今年就十四歲了."
"嗯…我是……十,十六歲!你看,只差兩歲而已嘛!所以別那麼一板一眼的,知道了嗎!"
米迦埃拉邊說邊向我拋了個媚眼."別太刻板……與潔爾美諾初次見面的時候,她也對我說過這話.現在爸爸死了,不知她現在怎麼樣了?我頓時滿腦子都是那個一年未見的義姐.
"我明白了,米迦埃拉小姐."
"……"
"知,知道啦,米迦埃拉."
我半是調侃地回答道,但這個答案似乎沒能讓她滿意.在和米迦埃拉的對話中我發現她的表情很豐富,而且從不掩飾自己的心情.看著這樣的她,我不禁覺得雖說她和戈米莉亞是好友,但二人的性格卻大相徑庭.
米迦埃拉說她出生于千年樹之森附近的一個小村子,後來和朋友二人一同離開了村子找工作,結果沒找到.當二人為此困惑的時候,吉爾的妻子福里吉斯夫人伸出了援手,于是她們變成了夫人的傭人.
"這個國家對其他民族的歧視很嚴重."
米迦埃拉的表情有些憂郁.
"和我一起出來的朋友……叫克拉麗絲.因為她看起來和別人不太一樣……所以從小就一直受人欺負.來到阿凱德以後也是老樣子.我就算了,克拉麗絲總找不到工作……"
說到這兒,米迦埃拉先是微微一笑,接著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然後,她繼續說了起來.
"不過,福里吉斯夫人非常照顧我們.聽說老爺和夫人都是從瑪隆國移民來的."
吉爾是瑪隆國人?第一次聽說.
"老爺說他剛移民的時候日子也不好過.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吧,他很理解看起來有別于他人的克拉麗絲,還雇傭了我們."
話音剛落,米迦埃拉想起了什麼似向我問道.
"亞連是王宮的傭人吧?王宮啊…吉爾先生的宅子已經很大了,路西菲尼亞王宮一定比過它要大上許多,打掃起來一定很辛苦
米迦埃拉歎了口氣,卻仍是興致盎然地注視著我的臉.
"嗯,忙是挺忙的,不過我的工作是伺候王女.打掃之類的工作並不多,所以不算太辛苦吧."
"王族直屬!太厲害了!"
米迦埃拉一臉驚異.我見自己被贊揚,略感得意.
"哪里,也夠麻煩的……王女殿下的睥氣陰晴不定,而且我還有個一天到晚把東西弄壞的同事……"
我們就彼此的工作暢談了一番.
王族和富商,盡管侍奉的主人不同但我們同樣是傭人——能與她擁有共通點,這不知為何讓我感到了欣喜.她願意愉快地聽我訴苦,而我也很樂意聽她訴說她的不滿和失敗.
歌唱時的她是那樣的清純可人,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不過經過這一番交談,我才發現她是個如此可愛如此容易親近的普通女孩.
我們聊著聊著忽然沒了話題.正在尷尬之際,我指向了在米迦埃拉胸前閃爍的項鏈贊揚道.
"這項鏈,真適合你."
她的頸問戴著一條用貝殼制成的項鏈.當我伸手觸摸它的時候,米迦埃拉卻顯得有些為難.
"啊,這個……是別人給我的……"
雖然我評價這項鏈"很適合她",但心里卻完全不是這樣想的.米迦埃拉不適合戴飾物,多余的飾物只會掩蓋她的美麗.真不知道是誰品味那麼差,連這點都沒看出來就送了這條項鏈給她.
"啊!已經能看見宅子了."
米迦埃拉說道.我向前望去,一座比周圍建築物大上兩圈的豪宅映人了眼簾.雖然不比王宮,但真不愧是巨商吉爾的家啊,規模不小.
馬車能不能行駛得慢一點?
我這樣想.不知為什麼,我想和她再說說話.
♦亞連～艾爾菲哥特王國"福里吉斯邸"～
吉爾與其他客人的商談時間延後了,所以我被安排在了其他房間等著.
屋內的裝潢並沒有我想象中那樣豪華.當然了,與平民的家相比自然有著云泥之別,但作為一位揚名各國的富商,他家的裝修卻像是沒怎麼花錢似的.不過與此相對,陳列在他家中的美術品和古董卻令人目不暇接.盡管我不知道它們的價值,但至少數量相當可觀.
我聽說瑪隆男性中許多人都有著強烈的收集癖.如果這傳言是真的,那看來吉爾的確是從瑪隆移民過來的.
我望向窗外,只見有兩個女孩正在水池邊洗衣服.
其中一個就是米迦埃拉,她的手腳非常勤快.看來她是個非常優秀的傭人,將來一定能成為一個好妻子.
另一個女孩……似乎在工作上還不得要領.不僅速度明顯慢了一大截,還把已經洗過的衣服拿去再洗一遍.
她不像其他艾爾菲哥特人那樣有著一頭綠發,而是白發紅眸……難道……
(和我一起出來的朋友……她叫克拉麗絲.她看起來和別人不太一樣……)
這個女孩就是米迦埃拉提到的克拉麗絲嗎?
"白發……奈茲瑪族的後裔."
這時我才發現,一個腰間佩劍的人已經站在了我身邊.
他的容貌相當漂亮,不過是個男人.再加之一頭長發,一開始我把他認成了女性.
"聽說奈茲瑪族在很久前就滅亡了……沒想到還有幸存者."
男人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下去.他的發色也和這個國家的人不同,是紫色的.
並且,我更是對他腰間武器的形狀產生了更大的興趣.
"您的劍形狀真特別."
我略行一禮之後直率地問道.或許經常聽到類似的問題,男人的表情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嗯,這叫刀……可能這地方很少見."
他回答道.
"對了少年,聽說你的工作是伺候路西菲尼亞王室?"
他注視著我,忽然改變了話題.
"是的.我是莉莉安娜王女的傭人,名叫亞連."
"亞連,我問你,你有沒有聽說過目前路西菲尼亞兵力不足的傳聞?"
"兵力?近年來都沒發生過什麼重大戰爭……這類消息我倒是沒聽說過."
"是嗎……好吧,忘了自我介紹.我是卡斯特·貝諾姆,職業是傭兵.最近沒什麼活兒可干,所以打算在路西菲尼亞的羅爾德附近停留一陣子.能否替我轉告王女或是大臣們,若是需要人手還請記得叫我…聲?"
卡斯特·貝諾姆……這名字我聽說過.他還有個別名,叫"阿斯莫迪恩的惡魔",這人很有些本事.
"明白了,我會轉告."
"那可多謝了.話說……"
卡斯特忽然盯住了我的臉,我不禁後退了一步.
"你眼中的黑暗……不像是一名傭人身上該有的.亞連,你殺過人嗎?"
"……!你,你說什麼……!"
這時,背後傳來了敲門聲,接著一位人過中年的管家打開門站在了門口.
"亞連先生,讓您久等了,吉爾大人請您過去.請隨我來."
"啊……是!……卡斯特閣下,非常抱歉,我們有機會再聊……"
我向門口走了幾步與卡斯特拉開了距離,只見他聳了聳肩,隨後離開了屋子.
吉爾房間里擺放的東西比先前的屋子多了許多.
小熊標本,純金罐子,發條玩偶,黑水晶……我不由得感歎起來,真虧他能找到這麼多稀罕玩意兒.
"辛苦你遠道而來.先坐吧,亞連君."
豪華藏品的主人吉爾·福里吉斯對我露出爽朗的笑容.他的表情充滿了親和力,讓我不自覺地放松了下來,但首先我得完成被交付的任務.
"此番我代替王女,對您為路西菲尼亞提供的支援表示由衷的謝意.為表達感謝,我帶來了一些禮物,還請您笑納."
我將帶來的禮品遞向吉爾.
"哦……洛拉姆鳥羽制作的羽毛筆,還有上等羊皮紙.真是多謝了,這些東西在艾爾菲哥特可不容易弄到."
吉爾仔細打量完每件東曲後這樣說道,看來他對此很滿意.這些禮品都是米尼斯親自挑選的,他在這方面從未出過岔子.真不愧是個愚鈍的宰相,在討好他人方面本事一流.
"您能喜歡真是太好了,因為我們聽說吉爾閣下酷愛撰寫文章."
"與其說是我……不如說是我的孩子.我的大女兒馬上就九歲了,她非常熱愛書籍."
"如此年幼……令嬡真是聰明."
"是嗎?呵呵,我女兒愛讀書,不過最近似乎對自己寫作產生了興趣."
吉爾愉快地談論起了孩子的成長.看樣子他是位好父親.
"對了,亞連君,你剛才和卡斯特·貝諾姆聊過了吧?"
"是的……吉爾閣下您原來認識他?"
"不,今天是第一次見面.他這次來,是想問我要收集品中的一件東西."
之前的那位客人就是卡斯特啊.
吉爾取出一把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的舊劍.這把劍和卡斯特腰間所配的劍一樣,形狀很古怪.
"貝諾姆之劍……貌似是他的祖輩代代傳承的劍.其實這東西根本不值幾個錢,但我看他不順眼故意開了個高價,他就放棄了,走了.我啊,最討厭傭兵之流."
看來身經百戰的傭兵在論價時也不是商人的對手.
"從不懂得商品價值的人身上榨取高額利潤,相對的,對有價值的東西不惜花多少錢都要得到手——這是商人的常識."
"原來如此.那麼我是否可以認為,在我國存在能讓您舍得花錢投資的東西?"
我一直想不明白吉爾向路西菲尼亞提供援助的理由.為了弄清這點.我決定挑明自己的疑惑.
"嗯～～～這個嘛,你們國家有錢人多,萬一垮了,和我做生意的人也就少了.這算是一個原因吧."
"其他還有嗎?"
"還有……嗯,我摯愛的友人凱爾拜托我這樣做,這是第二個原因吧."
"您認識瑪隆的凱爾王?"
"以前我住在瑪隆的時候結交了他.他是個善良的人,現在見被自己當作妹妹看待的莉莉安娜王女有困難,他自然會想出手幫忙了."
吉爾談到自己的友人時顯得很自豪.然而別國的人們不可能知道,真正有困難的不是王女而是民眾.
"凱爾王和莉莉安娜王女就快結婚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做法吧."
吉爾微笑道,可接下來,我卻看到他的眼神似乎有了變化.
就在我的打算繼續追問下去的時候,吉爾先開了口.
"不管怎麼說,金錢不是無窮無盡的,我也不能干賠本買賣……所以我把你叫了過來."
看來終于進入了正題.這位商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不用那麼緊張,一點小事而已.對于商人而言金錢很重要,但有些東西比它更重要,你覺得那是什麼——情報.在第一時間抓住世間的情報,並且按自己的意思操縱情報本身,這就是成功的秘決."
而他自己就是通過這樣的方式獲得了巨額財富,所以這話一定沒錯.
"我想知道的是路西菲尼亞真正的內情.問大臣們沒用,不管事實如何,只要是在別國國民面前他們都只會贊揚王族.我要聽一個與王室直接相關,卻在政治上沒有任何牽扯的普通人的真實意見."
難怪他拒絕瑪麗亞姆作為使者前來.事實上,很少有人知道她其實是三英雄之一,因為當時她的主要任務是諜報工作,從沒在人前行動過.不過,看樣子吉爾早就掌握了消息,獲知了她的真實身份.
隨後,吉爾就路西菲尼亞國內和王宮問了我幾個問題,而我則在適當的范圍內做出了回答.既然對方是個明察秋毫的人,那干脆就實話實說,刻意隱瞞只會令對方產生懷疑.
"……嗯,原來如此.雖然我早有耳聞,但沒想到王女的獨裁如此嚴重."
"不過,最近已經好很多了.多虧您的幫助糧食問題得到了解決,民眾的不滿得以減少,再加上即將與凱爾王結婚,王女的心情相當不錯."
米尼斯前往了瑪隆國,一方面是去為糧食的援助道謝,另一方面則是具體商談凱爾王和莉莉安娜王女婚典的事宜.現在他應當踏上回艾爾菲哥特的歸途了吧.
"結婚啊……但願別搞砸了就好."
吉爾嘟囔道.他是什麼意思?
咚咚,有人敲門.吉爾應了一聲之後門開了,進來的是米迦埃拉.
"打擾了,請用茶點."
"多謝,放在這兒吧……哦!這塊蛋糕看上去真不錯,我嘗嘗."
吉爾當即取了一塊點心放進口中.
"嗯!真好吃!這是你做的嗎,米迦埃拉?"
"不,這是克拉麗絲做的."
"哦～～～她在料理方面還真是進步不小啊.如何,亞連君,你也采一塊?"
我道過謝便取了一塊放進了嘴里.嗯,確實很美味,甜度非常合適.
"味道非常好.我偶爾也會做做料理,不過和這相比就……如果有機會,真想向她請教一下料理的訣竅呢."
"哈哈,克拉麗絲要是聽到了會很高興的.下回等你有空,歡迎過來玩."
米迦埃拉欠了欠身離開了房間.走前我偶爾和她對視了一眼．她對我報以了微笑.
我又看向吉爾,發現他不知為什麼正笑眯眯地盯著我.
"你來這兒的路上遇到了她對吧……哦?你的臉很紅啊,看上她了?"
"這……"
"年輕真好～～～～～不過,不好意思,她可是很搶手的．"
吉爾調侃道.
"我猜你可能知道,她的歌唱得非常好,而且又很能干.我偶爾會在家開派對招待朋友,在那時候經常讓她為大家唱個歌助助興."
"……"
"那些有錢人都被她的歌聲俘虜了.而且你也看到了,她很漂亮.說實話,不知有多少貴族啊王族的說過想把她娶回家."
從她在廣場上唱歌的情形我能看出她很受歡迎,但實在沒想到有那麼多人喜歡她.
那條品位低下的貝殼項鏈,可能也是不知哪個男人送給她的吧?
"那些求婚都被她拒絕了.我是覺得很可惜啊,但在這方面還是尊重她的想法比較好……哦,一不留神已經聊了那麼久了."
我看向窗外,夕陽已經開始西沉.
"就到這兒吧,亞連君.謝謝你,今天我過得很愉快."
"不知有沒有幫上您的忙."
為了給火熱的臉龐降溫,我盡可能冷靜地問道.
聞言,吉爾滿意地笑道.
"嗯,幫了我大忙了."
走出吉爾邸,只見車夫正在同米迦埃拉交談.我加入其中說笑了幾句之後,便和米迦埃拉道了別乘上了馬車.雖然比預定的時間稍晚,不過應當能在今天之內回到王宮.
我坐在車內向外眺望越來越遠的吉爾邸,只見有人正揮手喊著:"再見!亞連!"我也從馬車里探出了身子,向她揮了揮手.她的笑容深深地印刻在了我的腦海中.
米迦埃拉,希望能與你再會.
♦亞連～路西菲尼亞王宮內"音之間"～
翌日.
為了報告與吉爾會談的結果,我被獲准出席在音之間舉行的會議.音之間里坐著莉莉安娜,米尼斯和其他近臣們,艾爾露卡也露了臉.
會議的順序是這樣的:首先由我作報告,接下來由米尼斯彙報瑪隆國的訪問結果.米尼斯和我一樣,昨天很晚才回到國內.
我在莉莉安娜面前跪下,簡略彙報了會談的內容.這是我第一次擁有這樣的經驗,雖然有些緊張,但還是順利地完成了……吧.
"原來如此……他想打探我國的內情."
"吉爾那家伙到底在想什麼."
"不必在意.他不過是一介商人,不可能有什麼大作為."
聽完我的報告後,近臣們紛紛各抒己見使得音之間熱鬧了起來.莉莉安娜坐在中央像模像樣地點著頭,但我對她是否理解了其中的含義表示懷疑,因為看她的眼神明顯對這些不感興趣.說不定她此刻滿腦子都是今天的點心吃什麼呢.
"也好,關于吉爾今後不能放松警惕,要注意他的動向……亞連,辛苦你了."
艾爾露卡的總結為這件事的討論畫上了句號.就在我剛要退下的時候……
"等等,亞連."
莉莉安娜叫住了我.
"今天的點心是什麼?"
果然在想這個.
"是奶油蛋卷."
我給出了這樣一個短短的答案.
接著輪到米尼斯了.他提心吊膽地跪在了莉莉安娜面前,那原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今天顯得更加蒼白.
"呃～～～～首先,普利姆皇太後和凱爾王對我國送去的謝禮非常滿意……特意命我帶了些東西回來."
米尼斯說完示意傭人們將幾件東西搬了上來.在金銀珠寶中,混雜著一個小小的玻璃容器.容器里裝著水,水里有只怪異的八條腿生物在游動.
哇……這是什麼玩意.
莉莉安娜板起臉.
"據說這是章魚幼仔,在瑪隆的近海經常能捕捉到.因為外形奇特,大家都不會吃它."
"這是什麼!惡作劇嗎!"
"不……這是送給艾爾露卡大人的禮物.普利姆皇太後說,她看到這個應當會高興."
我看向艾爾露卡,只見她正雙眼放光地注視著那章魚.這和她平時的樣子差太遠了.
"這……真是好東西呀.這是'非常了不起的章魚’!"
"……哪里了不起呢?"
"總之很了不起……非常了不起!"
怎麼最近總聽到這個調調.
見艾爾露卡路流露出這種反應,莉莉安娜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算了,既然你喜歡就拿去吧,艾爾露卡.還有更重要的事……結婚,我和凱爾哥哥的婚禮怎麼說?"
莉莉安娜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得知這一消息,就差站起來了.米尼斯聞言臉色頓時煞白.
"關,關于這件事……凱爾王讓我將這封信轉交給莉莉安娜殿下."
莉莉安娜一把搶過米尼斯遞來的信,聚精會神地讀了起來.
"沒想到……發生了些意外."
看著莉莉安娜的臉一點點漲紅,米尼斯急忙補充道,但莉莉安娜的眼中早已燃起了怒火.
米尼斯戰戰兢兢地繼續說了起來.
"凱爾王說,他有了心愛之人……所以想要取消婚事."
莉莉安娜"蹭"地站起身,把信狠狠扔在地上大喊了起來.我第一次見到她如此憤怒的樣子.
"是誰……!是哪個賤人勾引了凱爾哥哥!"
"凱爾王並未同我透露……只說是位有著綠色頭發的美麗少女."
艾爾露卡抱著裝有章魚的玻璃容器問米尼斯道.
"普利姆她……普利姆皇太後有沒有表態?我不認為她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這……沒有.皇太後只是說既然這是凱爾王的決定,那就要尊重他的意見."
莉莉安娜忽然對我大吼起來.
"亞連!瑪麗亞姆!把瑪麗亞姆給我叫來!"
"……是!"
我出了音之間,向正忙著准備午餐的瑪麗亞姆所在的地方走去.
……我並不了解那個名叫凱爾的男人.
他和莉莉安娜相識是在我被萊昂阿爾特收養後,並且雖說二人情同兄妹,但至于他們的關系到了哪種程度,彼此是否已經能夠互相袒露心扉,我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莉莉安娜每當提到凱爾的時候都顯得非常開心,任誰都能看出她對凱爾有著愛戀之情.
這次的事情會以怎樣的方式收場,我不知道.
但如果有人敢惹莉莉安娜傷心,那我就得除掉他.
即使鮮血再次染紅我的雙手,也在所不惜.
♠潔爾美諾～路西菲尼亞王宮"迷宮之森"～
自從小時候發生的那件事以後,我就再也沒有接近過迷宮之森.
但最近,我卻時常來到這片森林.
(真沒想到有一天會使用這間屋子……)
森林深處有間廢屋,那里曾是盜賊團的老窩.盡管它早已破敗不堪,仿佛隨時都會坍塌,但在數次修整之後勉強還能使用.
我按照事先約定好的方式敲響了房門.
首先是兩下……稍停片刻,接著是五下……然後又是兩下……五下……
"誰?"
從屋內傳出人聲.
"是我,潔爾美諾,開門."
里面的人將門開出一條縫,以確認敲門者的身份.
"……好,進來吧."
接著門完全打開了,上前迎接我的是一個大個子獨眼男人.
"辛苦了,約克."
"嗯,大家都到齊了.要不要先喝一杯?"
"……彙報完了再喝.情況怎麼樣?"
"……不太樂觀哪."
屋里除我以外還有四名男女——約克,米奈傑,塞卡,馬克.他們是我為討伐王女——"惡之少女"而集結的反抗組織的核心成員.
"首先是人數.米奈傑,有多少?"
在我的詢問之下,米奈傑撓著腦袋回答道.
"反感王宮的人非常多,找是能找到不少,不過大多都是些從沒握過劍的門外漢.我是打算和約克一起訓練訓練他們,只是……"
"不能過分期待……對嗎?塞卡,那物資方面呢?"
塞卡努力舒展著她小小的身體回答道.
"商人那邊的反應都不怎麼樣,特別是那些和貴族做生意的人.照我看,不如直接去找他們的老大比較好."
"老大……巨商吉爾·福里吉斯嗎?聽說這人精明得很.行了．這方面我們再做商議.還有……"
在我開口之前,馬克便聳聳肩搶先說道.
"王宮的情報對吧?完全沒戲,一點可趁之機都沒有.潔爾美諾,你的義弟和朋友不都在宮里嗎?還有你爸爸生前的部下……親衛隊,有沒有可能從他們那里打聽出情報?"
"和盤托出的話肯定有人願意幫我們……不過現在時機還沒成熟."
"沒錯,要是我們的反抗組織被王宮察覺到,一切可就都玩完了."
約克歎了口氣.
缺少的東西太多了.現在的我們一無所有.
但我不會放棄.
機會總有一天會降臨.
第二節——齒輪的走向——
♦亞連～路西菲尼亞王宮內"莉莉安娜的房間"～
莉莉安娜對瑪麗亞姆下的命令,是追查凱爾所戀慕的人.
瑪麗亞姆·弗塔皮耶身為三英雄之一,她在職時最擅長的就是諜報活動.而現在雖然表面上是引退了,但仍然會依照莉莉安娜或是近臣的命令對他國進行調查.
對她來說,一般都能成功地帶回充分的調查結果.但這次似乎有些為難.
"……非常抱歉,雖然我已經用盡了各種方法……但仍然毫無頭緒……"
瑪麗亞姆有些遺憾地低頭向莉莉安娜報告道.
此時房間里一共有四人.一臉不愉快的莉莉安娜,剛從艾爾菲哥特回來的瑪麗亞姆,無聊地伸了個懶腰的艾爾露卡,還有正在打掃房間的我.
"得到的唯一情報是'綠頭發的女孩’……不過那個國家幾乎所有人都是綠頭發的吧?"
艾爾露卡對于友人失敗的調查補充說道.
莉莉安娜仍然沉著臉一言不發.
"雖然有調查艾爾菲哥特的凱爾王的行蹤……但最終也沒有得到什麼情報.就像是有人在從中擾亂似的."
(能夠隨心所欲地操作情報,這才是成功的秘訣.)
我不禁想起了吉爾的話.該不會是他動了什麼手腳吧?
一直沉默不語的莉莉安娜忽然站了起來,然後從架子上拿出首飾箱摔到地板上.首飾箱被摔得四分五裂,里面漏出了凱爾王送給她的各種裝飾品.
"討厭!太討厭了!無論是凱爾哥哥還是你們都最討厭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不聽我的話呢!因為我是笨蛋嗎?還是因為我太任性了?"
莉莉安娜一邊號哭一邊大喊道.
"您怎麼了!莉莉安娜殿下!"
隨即,聽到騷動的米尼斯沖了進來.
"米尼斯……"
在看到他的臉的瞬間,莉莉安娜頓時恢複了冷靜.然後……靜靜地道:
"將綠之國……艾爾菲哥特毀滅掉吧."
在場的所有人都凝固了.大家都說不出一句話.
"既然不知道對方究竟是誰……是啊!只要把他們全部殺掉就好了!米尼斯,立刻准備出兵!把所有綠頭發的女人全部殺掉!!"
"……但,但是莉莉安娜殿下……"
在漫長的沉默之後,米尼斯終于開口了.
"這實在是太無謀了啊!第一,兩國間隔著迷宮之森和千年樹之森.要穿過它侵犯綠之國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方法是通過城鎮進攻,而那對于大軍來說又太狹窄了……"
"如果森林礙事的話,就放火把它燒了啊!"
"……你這家伙也給我差不多一點吧."
這時候,艾爾露卡插嘴道.
"你啊,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燒掉森林?那里面可是有神明的千年大樹哦!你知道把她們燒掉的話會招來什麼樣的災禍嗎……?而且首先,就因為嫉妒要滅掉一個國家?別犯傻了!"
在聽到莉莉安娜那旁若無人的發言後,一向沉穩的她聲音也忍不住帶上了一絲怒氣.
"你的父母和我們的確是攻占過很多國家殺過很多人,但那些都絕非出于私怨!雖然各自的起因不同,但都是為了某個人,為了保護什麼而戰的!"
"給……給我把這個無禮的人拖出去砍了."
不行.她已經完全失去冷靜了.我該怎麼做呢?雖然我知道自己必須得做點或是說點什麼,但在兩位女性驚人的魄力面前,我完全動彈不得.
"居然說要砍我的頭,實在是受不了了,請允許我辭職.如果想殺我的話,就派追兵或是什麼來好了.如果你真的殺得了我的話."
丟下這一句話後,艾爾露卡就走出了房間.
"等一下!艾爾露卡!"
瑪麗亞姆也緊追著艾爾露卡沖了出去.
"亞連!你還愣著干什麼!給我追上去把艾爾露卡那家伙干掉啊!"
就在我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做時,看到莉莉安娜那充滿了怒火的眼神,頓時放棄了勸說她的打算.現在的她恐怕聽不進任何話了吧.
"米尼斯大人,後面就拜托你了."
我對渾身發抖的米尼斯說完後,也走出了房間.
艾爾露卡就在剛出門的地方.似乎是被瑪麗亞姆攔住,正在說著什麼的樣子.
"……其實在阿爾斯和安妮死的時候,我在這個國家的任務就已經結束了.即使是被你挽留,我也只想培養出後繼者就離開的……結果,現在也只能如此了."
"艾爾露卡……"
"戈米莉亞我也要帶走.那孩子也是綠頭發……按如今王女的器量看來,再留在這里她也會被殺的."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這個嘛,難得的休息,就去周游列國好了.也許會去到現在都沒有去過的東方國度吧……哎呀."
這時,艾爾露卡注意到了我,微微一笑後對我說道:
"怎麼了?亞連?你也是來阻攔我的麼?還是遵從你姐姐的命令來殺我的呢?"
一臉溫和地說著這種話的艾爾露卡反而散發出一種與表情截然相反的壓迫感.與萊昂哈爾特戰斗時一樣,不,是更甚于那時的魄力.完全是無可戰勝的姿態.
"亞連,我告訴你一件事.這個國家……路西菲尼亞很快就會滅亡了."
"……!"
"雖然無論是我還是瑪麗亞姆,還有死去的萊昂哈爾特都為了防止這一天的到來而拼命努力過……但沒辦法了.齒輪已經開始旋轉了."
宮廷魔導師艾爾露卡的預言……至今為此沒有一次失誤.它是絕對的權威.
"聽到這句話後,你打算怎麼辦?是要像我一樣逃離這個國家嗎?"
"我……我要保護這個國家,還有莉莉安娜!"
"是嗎……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請好好照顧你姐姐吧."
在結束了與我的對話後,她再次轉身面向瑪麗亞姆.
"瑪麗亞姆,和你以及萊昂哈爾特一起在這里度過的時光……真的非常快樂.是啊,說起來真是有點寂寞呢.雖然我真心希望你能夠盡可能地長壽……但你要說的話應該和這個小子一樣吧."
瑪麗亞姆並沒有回答.她的眼底看起來像是帶著淚光.
"趁還沒被殺掉之前我得趕緊逃命去了.再見了."
留下這句話後,艾爾露卡離開了.
而當我再回到房間時,莉莉安娜和米尼斯都不在了.只留下被莉莉安娜摔在地板上的裝飾品.
我將它們一個個地撿起來放回首飾箱里.忽然,其中一件首飾引起了我的注意.
——貝殼做的掛飾——
和米迦埃拉脖子上掛的那條一樣.
而這個首飾是凱爾贈送給莉莉安娜的禮物之一.
……該不會,凱爾所愛慕的人是……
那一天的夜里,路西菲尼亞的士兵們向迷宮之森放了一把火.
♠潔爾美諾～路西菲尼亞王國"迷宮之森"～
"這邊!快把水運過來!"
"不行!火的蔓延速度太快了!根本止不住了!"
"啊啊……森林……森林在燃燒."
僅僅一天,火焰就吞噬了森林的一半.雖然我也混在人群中滅火,但根本毫無意義.
"看樣子很快就會蔓延到艾爾菲哥特的千年樹之森了."
身旁的米奈傑嘀咕道.他原本就是艾爾菲哥特的移民.
"我們的基地暫時還沒事……但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基地還可以建新的,總之現在最主要的是滅火!"
背後的約克和塞卡一邊說著一邊拼命運水.
"住手!立刻停止滅火!"
突然,一群騎著馬的路西菲尼亞士兵出現在我們面前.
"居然叫我們停止滅火……不趕快采取行動的話,森林全部都要被燒掉了啊!"
馬克一臉難以置信地抗議道.然而路西菲尼亞士兵的回答更加讓人意外.
"那樣就再好不過了.因為這場火是莉莉安娜王女下令,刻意造成的火災."
"混賬!王女究竟在想什麼!究竟是為什麼……"
"為了進攻艾爾菲哥特而鋪平道路."
"為了……進攻艾爾菲哥特?!"
士兵的話讓米奈傑啞然了.
為什麼要進攻艾爾菲哥特呢?這幾十年來兩國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麼政治上的沖突啊.不,應該說不是一直關系和睦的嗎?之前的糧食支援不就是證據嗎?
而且……僅僅為了侵略別國就燒掉森林?開什麼玩笑啊!雖然人數不多,但的確還有人在森林里生活的啊!是打算連那些人也一起燒死嗎?!
就在我准備反駁路西菲尼亞士兵的話時——
啪.
我臉頰上感覺到了什麼東西.水?抬頭一看,只見之前一直晴空萬里的天空不知什麼時候已是烏云密布,下起雨來了.
雨瞬間變大,很快……就變成了我從未見過的超級暴雨.
暴雨將席卷森林的火焰逐漸撲滅……完全壓制了火勢.
而這只是轉瞬間發生的事.
"呀呵!這是老天的恩賜!"
人們歡欣鼓舞.而路西菲尼亞士兵在呆了一陣後終于回過神來,回身往王宮的方向奔去.
"……那些家伙搞不好會再放火的吧."
約克看著士兵們的背影嘀咕道.
"不過至少在這場雨持續期間是沒事的吧.雨停的話……就告訴大家加強對森林的警戒吧.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第二次."
在確認士兵已經離開後,人們安心地各自回家了.而就在我也打算回家的時候,忽然——
我看到了森林里的某個身影.是熟悉的背影.那是……
我追了上去,跟著進入了森林深處.
而那里,坐著兩個一臉疲憊的女性.我以前在父親的葬禮上見過她們,是宮廷魔導師艾爾露卡和她的弟子.
"呼……還算是做的不錯.就是難得的章魚先生給浪費了.戈米莉亞你也辛苦了,魔法大有長進呢."
"……"
"魔法?"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場雨暫時應該不會停的.能夠趕在'千年之樹’被燒毀之前控制火勢實在是太好了."
……該不會,這突如其來的暴雨是……是她們制造的?
"艾爾露卡大人.
我走近兩人,開口道.
"啊呀,你是……萊昂哈爾特的女兒?"
"是的.我叫潔爾美諾.你們好像很累的樣子,離森林不遠就是我家.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可以到那里休息一下."
"……雖然難得你這麼有心,但我們這邊有點難處.因為我們正在被王宮追捕中."
艾爾露卡惡作劇般趕笑了笑,毫無顧忌地說出了驚人的事實.宮廷魔導師艾爾露卡居然在被王宮追捕?為什麼……?
艾爾露卡和她的弟子站了起來,往森林深處走去,很快就失去了蹤影.
燃燒的森林.
被追捕的三英雄之一.
還有……對艾爾菲哥特的進攻.
"王宮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在暴雨中眺望著王宮的方向.
♦亞連～艾爾菲哥特王國"千年樹之森"～
我現在正在艾爾菲哥特王國的"千年樹之森"中.
由于迷宮之森近半數被燒毀,所以從王宮到千年樹之森並沒有花像以往那麼久的時間.
隨著深入森林,里面逐漸開闊.那里有著與這自然的森林有些違和的小小古井.
使用掛在井沿的梯子,我往井下一點點地降落.雖然看起來只是個已經沒有水的小井,但卻意外的深.等下到最深處再仰望頭頂,就會發現頭頂的陽光已經縮小成豆粒一般大小了.
井底一側是一扇看起來很堅固的鐵門.不過並沒有上鎖.打開門,里面是個小小的地下室.似乎是吉爾有事的時候當做藏身處所用的.
而里面正是我所找尋的少女.她看起來比之前見面時瘦了一些.不過那美麗的頭發和外貌仍然毫無衰減.
注意到我之後,少女一臉驚訝地看了過來.
"亞……亞連!為什麼你會在這里……"
"米迦埃拉!你沒事就好了!"
雖然燒掉森林的計劃由于突如其來的暴雨而受挫,但在判定已經燒掉的部分已經能夠確保前進道路之後,莉莉安娜還是決定將進攻艾爾菲哥特的計劃按預定進行.
路西菲尼亞軍以壓倒性的兵力差距蹂躪了艾爾菲哥特境內,瞬間就占領了首都阿凱德.
而那之後……不再能稱之為戰爭,而是單純的虐殺.
國內綠頭發的女性一個個地被土兵殺害.想要抵抗的男性也一樣.無數的家庭被摧毀,無數的生命就此消逝……
"狩綠"開始了.
兩天前,艾爾菲哥特的大商人,吉爾·福里吉斯被逮捕,然後被軟禁在路西菲尼亞王宮的地牢里.幸運的是,他和他的家人都是移民,所以都不是綠頭發.
然而他讓他們家的傭人們都逃走了.其中當然有綠頭發的女性.他由此而獲罪,遭到逮捕,不過應該不會立刻被處死吧.因為一旦殺了他,不僅僅是艾爾菲哥特,就連路西菲尼亞的經濟也會產生巨大的混亂.多半是以巨大的罰金換得他的釋放罷了.
只要莉莉安娜不改變主意的話.但是——
在地牢與吉爾會面時,他還是那副和以前一樣的語氣.
"啊呀～～～失敗了呢.早應該在路西菲尼亞燒掉森林的時候就弄清楚來意的說,逃得太晚了呢."
"……王女所尋找的凱爾王的戀人,是米迦埃拉嗎?"
吉爾的笑容消失了.在確認我們周圍沒有其他人之後,他低聲道:
"……這件事,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沒有……恐怕注意到的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真是輸給你了,這可是大事件啊.不過不是什麼戀人,怎麼說呢,只是那家伙……凱爾的單相思而已."
我環顧四周,再次確認沒有其他人在後,道:
"米迦埃拉沒事吧?你知道她現在在哪里嗎?"
吉爾露出了思索的模樣.
"我啊……老實說也很迷茫呢.只要交出米迦埃拉,就能救下更多的艾爾菲哥特人.然而米迦埃拉……不僅是她,其他的所有傭人……對我來說都像是家人一樣.我元法……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去."
"……"
"真是丟人呢……至今為止一直為利益所驅動的商人現在卻在為區區一個傭人而躊躇……不過其實事情並非僅僅這樣吧?無論是誰都有無關常識和道德……一心守護的東西吧.而對我來說……那就是家人."
雖然我不了解他至今為止究竟過著怎樣的人生,但對于他的價值觀……我理解.
"你也有吧?即使犧牲一切也要守護的東西."
面對吉爾的質問,首先浮現在我腦海中的,是莉莉安娜的面孔.緊接著……是米迦埃拉的笑容.
"……亞連,我相信你,所以把米迦埃拉的藏身地告訴你.要怎麼做由你自己決定.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接受.……抱歉,讓年輕的你背上如此重擔."
瞬間我似乎覺得樓梯附近有人影閃過.我慌忙回頭.沒事,沒有人,應該是心理作用吧.
吉爾繼續說道.
"而且在被逮捕前我給凱爾寫了一封信,里面寫清了米迎埃拉的所在地.雖然瑪隆很遠,而且由于戰亂肯定會阻塞交通……但如果是他的話,一周左右就會將米迦埃拉救出去的吧.只要在那之前……一切都還沒成定局."
米迦埃拉從家里逃走後,就和友人克拉麗絲一起向這個古井的地下室逃去.
"但是,在半途就和克拉麗絲失散了."
米迦埃拉悲傷地說道.
"在來這里的途中,我們險些被路西菲尼亞兵發現.然而克拉麗絲說'我去擋住他們’,然後就沖到了士兵面前.她說'我沒事的’'我是白發,應該不會被殺的’……而我這個膽小鬼,就這樣將朋友,將克拉麗絲丟下逃走了……!"
米迦埃拉哭了出來.煤油燈的燈光搖曳著.
"對不起,米迦埃拉……"
"……你沒必要道歉,亞連,雖然你是路西菲尼亞人,但引起戰爭的是王公貴族啊."
但決定發起進攻的,扣動扳機的,是我的姐姐.
吉爾的話有他的道理.只要殺了米迦埃拉,"狩綠"也就結束了.莉莉安娜也會很高興吧.然而……坐在我身旁的少女,是那麼可愛而溫柔.要我奪走這樣的米迦埃拉的性命……我做不到.
我也許也是喜歡她的吧.這……就是所謂的愛嗎?要丟下一切和她兩個人就這樣逃走嗎?這種沖動在我心底激蕩.
"我還會再來的,米迦埃拉."
"嗯……亞連……你也要小心."
我站了起來,推開了鐵門.
離凱爾到來還有五天.
我……我究竟該怎麼做呢?
♠潔爾美諾～路西菲尼亞王國"阿巴多尼亞邸"～
抵抗運動的成員逐漸增加,准備也在有序地進行中,但關于王宮方面的情報目前還很匱乏.
就在這緊要關頭,忽然有客人來訪.雖然有點驚訝,但我還是招待她到家中,並准備好了湯和面包.
而她頭上蓋著的斗篷都沒有取下,就開始講起了關于王宮和艾爾菲哥特的狀況來.
"狩綠"……雖然聽過傳言,但沒想到會那麼淒慘……
而且戰爭的原因居然是因為王女的戀愛糾紛!超越極限的憤怒凡而讓我呆住了.
她還告訴了我一些關于這場戰爭的有趣情報.然後在吃完東西後稱有事先走了.
我目送她離開後,想了很多.
戰爭犧牲了無數人,這也是最讓人痛心的一點.
——然而,反過來說,這難道不是機會嗎?——
不能浪費難得的情報……但是……
我……我究竟應該怎麼做?
♦亞連～路西菲尼亞王宮內"傭人室"～
一回到王宮,就發現莉莉安娜和奈伊在傭人室里談論著什麼.
"……誒誒……是啊……我說的起……一定要保密……"
"嗯……辛苦了.那家伙還是那麼有用啊."
難得見到莉莉安娜這麼開心的樣子.他們究竟在說什麼?
"莉莉安娜殿下,您究竟在做什麼?為什麼會在傭人室里."
我出聲問道.聞言,奈伊面色僵硬地道:
"那……那我先告辭了."
說完,就離開了房間.
"亞連嗎……剛好,你坐下."
莉莉安娜的語氣含著明顯的怒氣.
"之前你去了哪里?"
"是,大蔥用完了,所以我出去買."
"哦……大蔥嗎?大蔥怎麼樣?長得應該不錯吧?"
額頭滑落一滴冷汗.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那我挑明了說吧.'綠之少女’精神不錯吧?"
呼吸頓時停滯.
"綠之少女……是叫米迦埃拉吧?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呢.亞連……真遺憾,我沒想到連你也會背叛我."
莉莉安娜取出羊皮紙,然後開始在上面寫著什麼.
"不過我是很溫柔的.對于你……還是沒辦法討厭呢.所以就再給你一次機會好了."
她將羊皮紙放進小瓶子里,然後遞給了我.
"看看內容吧."
其實即使不看我也知道里面究竟寫了什麼.
——給我殺了米迦埃拉——
一走出房間,就看到奈伊一臉歉然地站在門外.
"那……那個,亞連,對不起……但是……我沒辦法保持沉默……"
"沒關系,奈伊.我知道你也沒辦法.我們都是王女的召使啊.如果我站在你的立場也會做和你一樣的事的."
"那麼……你要怎麼辦……?是按照王女的命令……殺了……'綠之少女’碼?"
"我……我不知道.也許……我很快就要和你們分別了吧……"
"亞連……"
那一天,我最終也沒有回答.
然而莉莉安娜應該等不了那麼久吧.
王女對我下令要我消滅米迦埃拉,我不得不做出回應.而我也曾經發誓,只要是為了保護莉莉安娜,我不惜化身為惡.
但是……
一夜無眠的我終于迎來了黎明.
✾???～"某個地方"～
昏暗的房間里,兩人正在對峙.
其中一人驚訝地問道:
"你,是誰?"
♦亞連～艾爾菲哥特王國"千年樹之森"～
第二天的夜里.
我終于下定了決心,向古井走去.
而我將做的事,是背叛她的行為.
也許從此以後將會背負上沉重的十字架吧.
腦海里浮現出她的模樣,但隨即被抹消.
我在心中無數次地向她謝罪.
對不起,對不起.
但是,我只能這樣做.
無論如何,請你原諒我.
原諒如此任性的我.
♦亞連～艾爾菲哥特王國"古井的地下室"中～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亞連～路西菲尼亞王宮內"天國庭園"里～
庭院里,莉莉安娜,奈伊和夏爾蒂特正在享受下午茶時光.
莉莉安娜心血來潮地和身份懸殊的侍女們玩在了一起.
"……所以啊,莉莉安娜殿下一定要再看一次!這個小說超有趣的!感動死了!"
夏爾蒂特正探身極力推薦小說的趣味點.雖然這也沒什麼不妥啦,不過她居然會看小說,還真是有點意外呢.雖然從小就和她一起長大,但是感覺她一直是個精神十足的樂天派.這……算是她的成長嗎……?
"哦……你最近經常丟下工作溜出王宮,原來是去買書了啊."
"什,什麼嘛,這樣的話奈伊最近也經常不在王宮里啊!"
"我,我……我只是去見朋友而已……"
"哦～～～是誰啊?男的嗎?"
"才,才不是呢……"
三人歡聲談笑著.看著眼前的情景,莉莉安娜就像個普通的十四歲女孩子一樣.
如此純真的姐姐,為什麼會下達那麼殘酷的命令呢?
遠處傳來萊文大教堂的鍾聲.一次,兩次,三次……
"啊呀,點心時間到了."
我將准備好的點心放到桌上.
"今天的點心是奶油蛋卷."
她笑了.無邪地笑了.
♠潔爾美諾～路西菲尼亞王國"迷宮之森的基地"～
她今天也到抵抗運動的基地來了.仍然是穿著隱藏身份的大斗篷.她所每來的有關王宮的情報對我們來說是非常有用的.雖然一開始我是在自己家里與她會面,但隨著次數增多,覺得有些危險的我就將基地的位置告訴了她.
告訴王宮里的人基地的存在……這無異于賭博.不過,如果是她的話,應該,沒問題的吧?
雖然並沒有告訴她確切的物資分配,但至少對她說出了地址.而自從她來訪以後,抵抗運動很少被卷人麻煩,我們也的確發生了變化.
咚咚咚.
敲門聲.．
次數不對.不是抵抗運動的人.
在場的所有人……除了斗篷女之外……都操起了武器.
"是哪位啊～～"
並沒有開門,約克向門口喊道.
"……請開門,我是來幫助你們的."
年輕的男人聲音.
"幫助我們～～?你在說什麼啊,我聽不懂啦～～～你是不是找錯門了?"
"……好了啦開門!我都說是來幫你們的抵抗運動的了!"
外面的男人提高了聲音.而我握劍的手也加強了力道.
對方知道我們在進行抵抗運動——究竟是怎麼回事?
"怎麼辦,潔爾美諾?"
約克問道.
"我有點在意呢.米奈傑,外面情況如何?"
米奈傑從牆壁上的小洞窺探著外面的情形.
"……沒有路西菲尼亞兵,對方打扮也不像是軍人.只有一個人."
對方只有一人.而我們家中包含我在內一共是六人.
"……好吧,先開門.如果是敵人的話……就毫不猶豫地干掉."
"……OK,請進."
約克打開了門.
外面站著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
而他的右手沾滿了鮮血,緊握著一條貝殼掛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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